第六章 一千个读书人,一千个孔夫子(1/3)
张居正人长得眉目轩朗,颇为英朗,略显清瘦,只有一双眼睛,隐隐有精光闪现,站在那里,不显不彰,却给人一种锐利的感觉。万历元年,大明已经步入了老年,正是日薄西山之时。
政松国弱纲纪冥堕,武备废弛,京营不过五六万之数,皆为老弱病残;国家财用大亏,税基已经完全萎靡;朝内党锢盈天,冗员无数,吏治之腐朽亦前所未有;百姓苦于生计奔波辛苦,大明已然有土崩瓦解之势。
在这种时候,非有济世之人出世,方能肃清积弊,给大明续命。
严嵩做不到、徐阶做不到、高拱做不到。
朱翊钧的眼前,就是面前的大明首辅张居正,他有手段、有决心、有能力、有才干,他能做到吗
他其实也没做到,十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大明病的又太重了,万历十年,张居正薨逝后,大明最后一次自我纠错的机会在反攻倒算的浪潮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面前这个工于谋国,拙于谋身的首辅,是万历皇帝能三十年不上朝、朝中官员大半阙员之下仍然怠政、胡作非为的最大底气!
只要张居正做的事儿,对大明有益,朱翊钧就绝不会阻拦分毫。
让大明再次伟大,是朱翊钧矢志不渝的心愿。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张居正也在看着小皇帝。
昨天刺王杀驾,刺客闯到了乾清宫内,一刀扎在了床板之上,突遭如此大难,这个年幼的君王,会是何等的反应是被吓破了胆变得唯唯诺诺或者是担心自己会被害忧虑至极亦或者是先帝离世自己连安全都无法保障的悲伤
张居正都没看到,只看到了气定神闲,还看到了一丝玩味。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大明皇帝的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惶恐,没有悲伤,没有忧虑。
“元辅,可以开始经筵了吗”朱翊钧问道,按照过往的记忆,他要说一大段文绉绉的话。
大意为:朕年纪尚幼,深深担心自己的德行对不起万民供养,先帝的期望,今天按祖宗之法,希望朝中大臣们能够好好念经,教朕道理,治理好这个国家。
这大段的话就跟念经,其他学的东西记忆早已经淡薄,唯独这段话,记忆格外深刻。
朱翊钧在试,试探自己不肯这么讲,这经筵能不能办。
“谨遵圣命!”张居正一愣,俯首称是。
事实上,不念经,经筵也能开始。
大明权势滔天的二十七臣工,伺候朱翊钧一个人读书,皇帝读书,连书页都不用翻,自然有展书官翻动,伺候朱翊钧读书的还有侍读、侍讲,负责铺纸、研墨,记录讲筵学士们的一言一行。
读书连个笔记都不用做,只需要听就可以了。
讲筵学士进殿,朱翊钧还得站起来回礼,之后才能开始讲课,讲的内容是四书五经,讲筵学士各有分工,都是把一个字一个字掰开了揉碎了,喂到他的嘴里去。
张居正也没闲着,更没有神游天外,而是极为认真的在看着朱翊钧学习。
张居正,没有政治继承人,他也不能有,他朝纲独断,要是有政治继承人,李太后就该寝食难安了,废一个高拱是废,废一个张居正也是废。
对于李太后而言,维护皇帝专管,就是李太后的职责。
张居正的继承人有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月台之上的皇帝,所以,他在很用心的教导皇帝向学。
朱翊钧也确实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是他听着听着,逐渐琢磨出不对劲儿来,他忽然开口说道:“停一下。”
“元辅,朕有疑惑。”朱翊钧对着张居正问道:“这几位讲筵学士,讲的明明都是一句话,却各有各的见解,朕到底该听谁的”
“《论语为政》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王希烈王学士说是:如果钻研异端学说,危害极大;陈谨学士说:批判不正确的言论,祸害就会被消灭了;翰林院编修汪镗孙说是:攻击跟自己观点不一致的言论,这样很危险。”
“元辅,此句,究竟何解三位大学士一句话,三个意思。”
小皇帝问的这个问题,一时间把张居正都给难住了。
比武定胜负易,而以文会友则难分高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